夏夜蝉梦日志
“你知道吗?我是一只蝉,一只只饮不食的蝉,一只夏生秋死的蝉。‘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说的就是我”
声音来自我的梦境,我清楚的知道这是我多年来不曾间断过的一个梦。这个梦很奇怪,前半段像是有声小说,后半段却像是无声录像。每到盛夏时节,这个悲伤的梦从不曾辜负我的午夜时光,就像今天一样。我还知道梦境里下一句词是:
”可惜,我是一只不会鸣响的蝉。“
这声音空灵悦耳并没有哽咽,但让人听了莫名的眼眶发酸。似乎是在用一种旁观的语气去讲述一件悲伤的故事,但我知道那个声音就是梦境里的主角,唯一主角。
“你见过泥土里的蝉吗?在暗无天日的泥土里面,不知道时光的流逝,也不知道外界的'纷扰。安静,只有无边无际的安静,安静到我能听到自己呼吸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3年过去了、5年过去了,我在地下足足呆了13年。你能体会到积蓄十数年之力只为某一日破土羽化的痛苦吗?那一天黄昏,我终于在太阳落山前离开了那一方令我厌恶的肮脏泥土。那时的我没有翅膀,靠着毅力和本能一点一点的爬上高耸的大树。”
这时清冽如泉水的声音会变得像低沉的大提琴独奏。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我甚至来不及感受夕阳带给我那短暂的温暖就要经历我生命中的生死劫——羽化。那感觉很痛,可我只能死死的抓住树皮,力求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之中不必再跌落尘埃。我的背像是要裂开,我甚至能听到背部骨节的挤压在一起的声音,我甚至以为我会死掉~”
接下来是很长时间的空白,空白到我以为我会从梦里醒来。
“可是,你一定不知道当一缕清风拂过我的背被我感受到的时候那是一种怎样的喜悦,那是一种对生的希望,对自由的向往,更是一种可以飞翔的奢望。那时的我迫切的希望重生的到来,我奋力的挣扎着,努力的昂着头。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真正扬起头颅时的场景,泼墨般的夜空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萦绕在我身畔,渐渐连接起了天边的繁星……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场景,也许,是我太贪恋那一刻的美景了。”
又是短暂的空白,接着语速略微有些急促。
“我的翅膀没来得及从蝉蜕中展开就被一个人类捏住了,他强硬的掠夺走我的蝉蜕后把我扔回树上。我想哭,哭被打断的羽化过程,我的翅膀将永远软绵绵的使不到一点力气;还要哭我再也不能飞起来了,再也不能像萤火虫那样自由的飞在夏夜的星空下。也许我还应该笑,毕竟他只是夺走我的蝉蜕并没有把我变成盘中餐不是吗?可无论哭或是笑我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了,因为翅膀在掠夺蝉蜕的时候撕坏了。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蝉是靠翅膀发出声音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让人心碎的狂笑,声音不再清澈反而带了丝丝缕缕的沙哑,仿佛呜咽般让人喘不过气来。而梦中的我好似真的窒息了一样,在我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时候好像体会到了声音里那种绝望。像是感同身受,我的声带亦是酸酸的胀胀的,我想安慰那个声音却也不能发出声响了。
之后梦里开始无声的闪现遥远而又恍惚的画面,一只翅膀畸形的蝉靠着树干,拼命的颤抖着翅膀却无论如何也没有任何声响,像是本来应有的喧嚣在刹那间沉淀到了水墨丹青的画卷中。随着秋风乍起,那个小东西瑟瑟的身影终是随着庭前落花坠落大地。我看到它在一片萎靡的乱红中还在微微的颤动着,仿佛还没有放弃鸣响的梦。渐渐的、渐渐的,画面定格在这繁华落尽尘埃散落的一刻,它小小的身躯终是被凋零的花朵掩埋。
在我以为就这样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犹如泣血的鸣泣——“吱~”
“啊——”而我伴随着肩胛骨的剧痛也终于从梦中惊醒。
睁眼,窗外蝉鸣声声,流云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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